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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、一家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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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天是个半阴的天气,没半点风,闷得人心慌。
    林飞鱼仰着头问道:“妈妈,你要带我去广州吗?”
    工厂和大院在郊区,在大家的观念里,市中心才是真正的广州,因此小孩子每次被大人带去市中心时,都会跟小伙伴说自己要去广州。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    李兰之应了一声,目光扫过她的脖子,那里已经看不见被掐过的痕迹。
    林飞鱼明亮的大眼睛盛满了疑惑:“那我们要去哪里?”
    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,又像雏鸟,总是对大人充满了信任,李兰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,让她没办法坦然面对这样的目光。
    她撇过头说:“等去到你就知道了。”
    过了一会,23路车来了,这年代的公交车是一种“铰接式”的公共汽车,把前后两个车厢铰链在一起,人们称它为拖卡车。
    虽然不是周末,但人依旧很多,李兰之拉着林飞鱼上了车,车上没有位置了,母女两人只能站着。
    林飞鱼对没有位置坐这事并不在意,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车外,希望能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。
    去年这时候爸爸带她去了一趟市中心,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外国人,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的头发是金色的、绿色的、棕色的,像开了染色铺的一样,什么颜色都有,外国人的样子长得也很奇怪,绿眼珠子,大鼻子,长得很夸张。
    可直到下车,林飞鱼也没看到半个外国人。
    李兰之带着她直接进到火葬场里面。
    林飞鱼一眼就看到那条高耸入云的红砖烟囱,十分突兀地挺立在那里,不断有黑烟从里面冒出来,浓烟滚滚,看上去仿佛张牙舞爪的黑色怪兽。
    这是什么地方?
    为什么妈妈要带她来这里?
    这时,一行人哭哭啼啼推着一辆板车由远而近,板车上放着一副薄板棺材,板车从她们身边经过时,李兰之开口了。
    她指着板车上的棺材说:“看到没,那棺材里面装着的是个死人,等会儿会被送进里面的火化炉,然后被烧掉,最后变成一堆骨灰出来。”
    把人烧成骨灰?
    那该有多痛啊。
    林飞鱼瞪大眼睛,整个人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    李兰之没看她,也没有停止说下去,而是面无表情继续道:“你爸爸死了,死了懂不懂?他被烧成了骨灰,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,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    林飞鱼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:“你骗人,爸爸会回来的,他答应过我,他很快就会回来!”
    李兰之低下头看着她,声音冷酷又残忍:“他不会回来了!他被烧成骨灰被放在殡仪馆里面,我现在就带你去看!”
    说着她拉起林飞鱼的手臂就朝旁边的殡仪馆去。
    林飞鱼失声痛哭,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:“我不去,我不去!我爸爸没有死,他没有被烧成骨灰………………”
    那一天,在和爸爸分别的第四十九天,林飞鱼终于在密密麻麻的骨灰架上看到了爸爸。
    不,正确来说,是看到了装着爸爸的骨灰盒,上面附着一张黑白照片,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??
    林有成,男,生于1944年3月3日,卒于1975年8月21日。
    那一天,林飞鱼是被妈妈背着从殡仪馆走出来的,她在妈妈的背上嚎啕大哭。
    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,砸在李兰之的肩头上,也砸在两人的心头上。
    李兰之没有安慰她,更没有流泪,她背着林飞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火葬场。
    在她身后,烟囱喷出一股浓稠的黑烟,风一吹,天空飘起了黑色的灰尘,天地灰蒙蒙,仿佛下起了一场黑色雪花。
    从殡仪馆回来,林飞鱼就病了,李兰之给她请了假。
    这天午后,家里没人,左右邻居也没有人,上工的上工,上学的上学,床上摊开着两本小人书,旁边的桌子上开着一瓶水果罐头,外面太阳亮得刺眼,林飞鱼躺在床上,不想看小人书,也不想睡觉,难过得什么都不想干。
    突然对面的小窗口传来一阵奇怪的鸟叫声,她爬起来一看,就见江起慕的妈妈猫在窗口旁边,头上插着几支鸡羽毛,正在学鸟叫。
    郭敏看到她,立马紧张兮兮说:“喜鹊喜鹊,我是黄鹂。”
    林飞鱼:“?”
    郭敏看她不出声,连忙说:“你要跟我接头啊,我们都是地下党,可不能让人发现了,我是黄鹂。”
   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林飞鱼顿了下说:“黄鹂黄鹂,我是喜鹊。”
    郭敏卉眼睛亮亮的:“喜鹊,你要不要来我家?我家有大白兔奶糖、饼干、水果罐头,你过来啊,我请你吃虫子。”
    林飞鱼嘴角抽了抽,不过闲着也是闲着,她便点头,然后关上门去了对面。
    给她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,叫康婶,是江家请来照顾郭敏的。
    康婶的孙子拉在裤子,她正要给孙子洗屁股,因此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放她进去。
    过了会,林飞鱼躺在江起慕的床上,轻轻叹了口气,躺在她旁边的郭敏学着叹了口气。
    林飞鱼说:“郭阿姨......”
    刚开了个口,就被郭敏给打断了:“郭阿姨是谁?”
    林飞鱼指着她说:“就是你啊,你是江起慕的妈妈,我应该叫你郭阿姨。”
    郭敏指着的鼻子,一脸震惊:“我不叫郭阿姨,我也不叫江起慕的妈妈,我叫卉卉,你要叫我卉卉。”
    郭敏一脸你--叫-我---我-就-哭-给-你-看的表情看着林飞鱼。
    好吧,卉卉就卉卉吧。
    于是林飞鱼重新来过:“卉卉,我有点难过。”
    郭敏翘着脚丫子,一晃一晃的: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林飞鱼大眼睛蒙着一层水雾,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:“我爸爸死了,我妈妈要改嫁给隔壁的常叔叔,以后......我就没有家了。”
    郭敏:“你妈妈会把你赶出来吗?”
    林飞鱼:“不会。”
    郭敏:“那你妈妈会不给你饭吃吗?”
    林飞鱼:“也不会。”
    郭敏:“那你为什么不让你妈妈嫁给常叔叔?”
    林飞鱼被这话给问住了,想了好一会儿才说:“我怕妈妈嫁给了常叔叔,以后就没有人记得爸爸了。”
    郭敏:“那你会记得你爸爸吗?”
    林飞鱼:“会,我永远都记得爸爸的。”
    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,照在郭敏的脸上,她的脸和头发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,她突然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??
    “你爸爸其实没有离开你,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维度的世界,他在那个地方一直看着你、守护着,所以你要好好生活,好好吃饭,好好睡觉,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,这也是对他最好的思念和安慰。”
    郭敏的话好似一束光,照亮了闯进死胡同的林飞鱼,她觉得此刻的郭敏在闪闪发光:“卉卉,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遍,我要记下来。”
    郭敏卉挠了挠鼻子,一脸迷茫:“我说什么了?”
    林飞鱼帮她回忆:“就是刚才你说有饭吃,好好生活之类的………………”
    郭敏拍了拍扁扁的肚子喊道:“饭在哪里啊?饭在哪里啊?卉卉饿了。”
    林飞鱼:“......”
    ***
    一九七五年十月十五日,第38届出口商品交易会在广州开幕。
    这一天,李兰之和常明松两人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。
    从民政局出来,常明松拿着两本红封黄底的结婚证书说:“虽然是二婚,但该有的仪式还得有,回头我们办几桌,请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。”
    李兰之却摇头说:“就是二婚了,才应该能省则省,我们买点喜糖请大家吃就好了。”
    常明松挠了挠头:“成,就听你的,那我等会儿去我朋友那里,让他帮忙弄点糖果,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?”
    他的目光太火热,让李兰之如芒在背,她咳嗽一声说:“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人陪,我等会儿去副食品店看有没有肉卖,今天这样的日子,我们庆祝一下。”
    “对对,是该好好庆祝。
    常明松从口袋掏出一些钱和票,一咕噜塞到她手里。
    两人的手碰到一起,同时红了脸。
    常明松要去找的朋友在糖果厂工作,他们工厂的糖果品种近百个,有水果糖、椰子糖和花生糖这样的普通糖果,也有三色夹心糖、龙虾酥心糖和花生蛋奶糖这样的高级糖果,高级糖果别说买了,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,不过本厂员工有福利,有
    特殊情况跟领导申请,可以批下来一两斤的指标。
    常明松这个朋友叫周志强,正是当年被他救过一命的其中一人,周志强平时工作之余喜欢和人下棋,但他是个臭棋篓子,一输棋就发脾气,因此大家都叫他臭棋周。
    臭棋周虽然棋品不咋地,但为人很讲义气,一听到常明松结婚要买喜糖,二话不说就找领导打申请报告去,还请工友帮忙,一下子就给常明松弄来了六斤糖果,其中还有一小部分是高级糖果。
    常明松拍着他的肩膀,感激道:“志强,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,回头请你喝酒。”
    臭棋周笑道:“你我兄弟客气什么,不过这酒你的确得请我喝,话说回来,你怎么突然结婚了?之前都没听你提过。”
    常明松挥挥手说:“这事说来话长,回头请你喝酒时我再跟你说,现在赶着回去发喜糖。”
    臭棋周用肩膀撞了他一下:“没问题,到时候我也要好好看看新嫂子是何方神圣,居然把你给收了,要我说,新嫂子肯定长得很好看吧?”
    常明松为自己辩白:“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?其实人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把日子过到一起。”
    他嘴上这样说,脑海却浮现李兰的脸,眉清目秀的脸蛋,眼睛细长而有神,李兰之不属于那种第一眼就非常惊艳的美人,但她很耐看,而且身上有股让男人怜惜的气质。
    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兰之,是她和林有成刚搬到十八栋来住的时候,那会儿她还留着长发,看人时总是低着头浅浅地笑,很害羞的样子。
    不想一晃十年,他的前妻和林有成相继过世,他和林兰之反而成了一对。
    真是世事难料。
    李兰之去副食品店没有买到肉,肉都卖完了,只好转去国营饭店买了份熟食回来,又一口气买了五块豆腐。
    这年头买豆腐也要凭票,且每个人每月只有十二块的定量,往日一次她顶多买一两块,但今天不一样,可以奢侈一下,她一口气买了五块,正好一人一块。
    回到十八栋,远远就看到苏志谦在门楼旁边蹲马步,双手向前,掌心向上。
    李兰之一下子就猜到他又被刘秀妍罚站了。
    其实说来奇怪,苏志谦品学兼优,回家还会帮忙干家务活,跟江起慕一样,都是别人家的孩子,相反,苏志辉又皮又爱捣蛋,时常在外面惹麻烦回来,成绩更是一塌糊涂,但刘秀妍就是偏心苏志辉。
    照刘秀妍的说法是,苏志辉是遗腹子,还没出生就没了爹,她觉得这孩子可怜便多疼爱几分,关键她没觉得自己偏心,她说苏志谦作为家中长子、长兄,他们父亲没了,理应负起顶梁柱的作用,对他严厉也是为了他好。
    李兰之提着东西走过去,看到苏志谦满头大汗,脸涨得通红,双腿和双手都在颤抖,很是心疼说:“你妈又罚你了?”
    苏志谦可能是难为情,眼帘垂着说:“志辉偷了家里一块钱,把钱花掉了一半,想把剩下的钱放回去时被我抓到了,我把事情告诉奶奶,奶奶把志辉揍了一顿,但妈妈觉得我做错了,她说我没把弟弟教好。”
    李兰之目瞪口呆:“这事怎能怪你,偷钱的是志辉,她要教训也应该教训志辉,怎么反过来惩罚你?我去找她说说。
    苏志谦连忙阻止:“李阿姨你别去,我妈说得对,我是哥哥,我应该把志辉教好。”
    李兰之叹气:“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,但这事是你妈做错了……………”
    这时,屋里走出一个人影,凉凉打断了李兰之的话:“我怎么了?”
    李兰之一看来人是刘秀妍,没觉得尴尬,反而说道:“秀妍你来得正好,这俗话说小时偷针,大时偷金,志辉偷了钱你就应该好好教训他,让他意识到这是不对的,你不教训他,怎么还反过来教训志谦了,你这样做不好………………”
    刘秀妍再次打断她,撇嘴嘲讽道:“别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但有些人却总喜欢多管闲事,那么爱操心,别人家放个屁是不是还得去闻闻臭不臭?”
    李兰之直接愣住了。
    这段时间来,她和刘秀妍关系很好,尤其是前段时间刘秀妍天天给她带汤喝,她以为两人是好朋友,要不然她也不会说那些话。
    可刘秀妍现在这话,跟直接扇她两巴掌有啥区别?
    刘秀妍返屋里拿了把戒尺出来,对苏志谦的掌心狠狠抽了几下,厉声道:“白眼狼,我让你胳膊肘往外拐!我让你连着外人欺负你妈!我打死你!”
    苏志谦痛得浑身颤抖,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。
    李兰之也浑身颤抖,却是被这一番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话给气的。
    她并非小鸡肚肠之人,但这次刘秀妍实在太过分了。
    李兰之气得回去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做三菜一汤,一份烧鹅、一份红烧豆腐,一份豆豉炒菜心,还有一个鸡蛋汤,这样丰富的饭菜,平时只有过年才能吃得到。
    菜烧好,常明松正好回来了。
    他拿着一袋子糖果兴奋说道:“志强这人真没话说,我跟他说我们需要两斤喜糖,结果他却叫上工友一起申请,足足六斤糖果,这么多糖果也不怕不够分了。”
    李兰之说:“你这兄弟是个讲义气的,回头我们做几道好菜,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当做感谢。”
    这话正中了常明松的心思,说:“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,回头我们把他们两口子一起请过来。”
    李兰之应好,又问道:“他妻子是做什么的,也在糖果厂吗?”
    常明松摇头:“不是,志强他妻子在一个中医馆当学徒......”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外面传来了脚步声,是常美和常欢两姐妹回来了,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林飞鱼。
    李兰之和常明松两人停下话题,赶紧把饭菜端到常家客厅去,常家的饭桌比较大,不过椅子不够,要从林家这边搬过去。
    常欢病好后就满血复活了,常明松有一两次试探性问起那天在废园发生的事情,常欢都说自己不记得了,然后该吃吃,该睡睡,没心没肺的样子跟之前没啥两样。
    常明松看她这个样子,以为小孩子忘性大,也就没放在心里。
    一是那天发生的事情,二是两人现在的身份。
    一个后妈的孩子,一个后爸的孩子,包括常美三人在内,她们都不想多个姐妹。
    常欢常年活在常美的威压下,在她看来,自己之所以会输,就因为自己是妹妹,结果没想到爸爸再婚了,她不仅没变成姐姐,居然头上又多了个姐姐。
    这就很过分了。
    尤其是常欢更不想,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一直被常美压制在脚底下,就因为她是妹妹,结果爸爸再婚了,她居然还是妹妹,这就很过分了。
    常欢和林飞鱼两人同龄,只是林飞鱼是七月底出生的,而常欢比她晚了一个星期。
    常欢不想当老三,林飞鱼也不想变成老二,于是两人再次绝交了。
    众人就位,各自坐下,这个重组家庭的第一届家庭聚会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    主持人:常明松、李兰之。
    参与者:林飞鱼、常美、常欢。
    会议开始:常明松先给在座几人各夹了一块烧鹅肉,然后说: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,什么是一家人?就像栓在一条线上的蚱蜢,要活一起活,要死大家一起死。
    常明松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大家是一家人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但文化水平有限,表达出现了偏差。
    蚱蜢1号林飞鱼:“......”
    蚱蜢2号常美:“......”
    蚱蜢3号常欢:“..
    三只蚱蜢,不,三人心里都在嘀咕,怎么成了一家人还得死在一起?这也太坑娃了吧?
    见状,李兰之赶紧补充说:“你们爸爸的意思是说,大家是一家人,就应该团结友爱,三姐妹扭成一股力,这样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们,就好像一根筷子轻易就能被折断,可十双筷子抱团,就算力气再大的人也没办法折断。”
    常明松连连点头:“没错没错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说着又看向常美和常欢两姐妹,“常美、常欢,改口叫人。”
    常美倔强抿着唇瓣,用沉默抵抗。
    常欢看看爸爸,又看看姐姐,然后低下头去盯着碗里的烧鹅肉不吭声。
    一个两个这样,常明松看了就火大,却被李兰之给拦住了:“改口的事情不急,给孩子们一点时间,大家吃饭吧。”
    说着她扫过同样低着头的林飞鱼。
    这样的日子的确不适合打打骂骂,常明松只好作罢。
    就这样,林飞鱼逃过了一劫。
    饭菜很丰富,但一家五口,除了常明松和常欢父女两人是真心实意在干饭,其他三人都心不在焉,食不知味。
    吃完饭,林飞鱼擦桌子,常美常美两姐妹洗碗筷,常明松和李兰之去发喜糖。
    众人这才知道两人居然不声不响把结婚证给领了。
    朱国才拍了拍常明松的肩膀,调侃说:“你这家伙看不出来啊,闷声做大事。”
    朱国文也笑道:“你该不会想用这几块喜糖来打发我们吧,这么大的喜事,说什么都得喝两杯。”
    章沁白了他一眼:“别整天想着喝那点马尿。”
    朱国文是个耙耳朵,被妻子这么一说挠了挠头也不还口,但下一刻,他的腿就被儿子豆丁给抱住了:“爸爸别喝尿,牛奶给,喝喝……………
    豆丁举着手里的牛奶壶,想要把牛奶塞给爸爸,生怕举慢了爸爸就会去喝尿。
    众人见状,哄堂大笑。
    对面的苏家接到喜糖,同样很震惊,苏奶奶满脸笑容说着恭喜的喜庆话,苏志辉把糖果抢过去,狼吞虎咽就往嘴里塞。
    突然,卧室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。
    众人朝卧室的方向看去,那是刘秀妍住的房间。
    李兰之没开口,她还是很生气之前刘秀妍对她说的那番话。
    苏奶奶不慌不忙,解释说:“秀妍今晚头疼在屋里休息,可能是不小心碰倒了碗。”
    大院少说也有上百户,要全发喜糖肯定不够,两人只给熟悉的邻居发,大家都很震惊,震惊过后又连连恭喜。
    他们去的最后一家是江家,除了一份半斤的喜糖,还包了一个红包,以及两盒陶陶居的点心。
    相较于江谨昌对林飞鱼的救命之恩,这份礼真不算重。
    江谨昌把喜糖和点心收下,把红包退了回去。
    关了门,江起慕看着爸爸问道:“林飞鱼以后会改成姓常吗?”
    江谨昌:“有这可能。”
    江起慕往对面窗子看了一眼说:“我觉得还是叫林飞鱼好听。”
    江谨昌点头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    郭敏卉正拿着一片圆形的玻璃对着月亮望,听到这话回过头来说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    一家三口全票通过,一致觉得“林飞鱼”这名字更好听。
    因为结婚太急,很多事情还没弄好,因此李兰之和常明松两人商量后,决定先暂时分别住在自己家里,等房间等事情安排好再说。
    月亮高高挂在天上,无悲无喜注视着人间。
    这天晚上,林飞鱼把爸爸买的小人书全部装在箱子里,藏到床底下。
    这天晚上,李兰之一个人在客厅,对着遗像坐了整整一夜。
    这天晚上,李好婆知道了女婿去世的消息,几乎把眼睛哭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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